眼前的男人見到我就嚇得腳軟，癱坐在教堂的地上。男人的腳下滾著一個頭顱，他一見到頭顱，臉容變得蒼白。

「……啊啊、主、主教大人……！」

男人一察覺到我的視線就急著掩著嘴巴，似是不敢在我面前叫出來。

「主教？哎呀，羅伯特是升職了嗎？」

我看看地上的頭顱。頭上滿是灰白的頭髮與皺紋，瞪大的瞳孔是銀色的，與我認識的羅伯特一致。

「……是、是的，天、天使大人……」

我由他小時候開始就守護著他，原來他已升職當主教了嗎？還真是恭喜呢——明明我一直在看著，羅伯特竟敢瞞著我作出有違父親大人旨意的事。

我一腳踢向羅伯特的頭，羅伯特就滾啊滾的，滾到教會的七色玻璃窗戶下。

晨光射進七色玻璃，再照向往羅伯特的頭。

這樣父親大人也可以見到羅伯特那不堪的臉容了。我想著想著，面前突然漏出一聲悲鳴。

「天、天使大人，求求您，別殺掉我！」

眼前的男人連聲音也走音，猛地用軟弱無力的手在地上拖拉著身體。明明是神父，這模樣也太難堪了。我是有這麼可怕嗎？

我一步一步的靠近神父，「殺掉？是什麼意思？」

「血、血……！」

我看看神父所指的地方，就見到我最喜歡的長裙沾滿血跡。不只長裙，連手指上也滿是血紅。

這不行呢。我舔了一舔手指上的血液，黏黏的，有一種苦澀的味道。

「嗚、嗚哇……！求求您，天使大人，別殺掉我，別殺掉我！」

神父連番低頭，開始抽泣起來。一邊低頭，他的淚水連帶鼻水就淌到地上，弄濕了地面。還真是髒，跟他本人一樣。

「你知道我為何要這樣做嗎？」

神父猛地搖頭，「不、不知道……！」

「你們竟敢違反父親大人的旨意。」

「不、不是的……天使大人！」

「哎呀，還在狡辯。」我彎下身來，「你們用教會名義作人口販賣，還活生生餓死了不少孩子。」

我明明一直相信羅伯特。

羅伯特是聰明懂事的孩子，不會做這麼愚蠢的事。小時候，他還立志要令教會當成孩子們的避難所，要把迂腐的教會重新變成人們信任的地方。

——全都是假的，教會只是他賺錢的地方。

羅伯特拉攏孩子們，到最後把信任他的孩子們全都賣掉。被賣掉的孩子們去到偏遠地方，不是活生生被打死，就是活生生被餓死。

這就是羅伯特的做法。

「這、這只是……只是那群孩子軟弱而已！跟我沒關係——沒錯，全都是主教的命令啊！」

「哎呀，是這樣嗎？」

聽見我的話，神父露出滿臉笑容，「對，全都是那男人的命令！」

「那麼你告訴我，是什麼命令呢？」

「是主教吩咐我們賣走那群孩子，說他們衣衫襤褸影響市容。」神父流暢地說個不停，「天使大人，我、我只是下級神父，不聽主教命令的話我也會被殺！」

我盡量露出最溫柔的笑容，「我明白，我明白你們的苦楚——那麼你有懺悔嗎？」

「懺——當然有，我犯下的罪，我全都有向偉大的主道歉！」

「那麼，你懺悔了多少次呢？」我把手上的血劃到純白的神父服上，神父的身體立即抖了一抖，「你們做了三百二十二次買賣，賣走了三千二百五十二個孩子，偉大的父親大人知道嗎？」

一聽見我問數字，神父的眼神左右遊離，似乎不敢再望向我。

「數、數字什麼的……我不記得，但我有誠心道歉，是真的！」

「人類是善忘的生物，我不是要你逐一記住數字，重要的是你的心。」

「對、對，沒錯。」神父笑了數下，「天使大人，你也知道我的痛苦吧！」

就在神父的眼神與我對上的瞬間，我從空中拿出愛用的長劍，指向那個男人，「——你一次也沒去過吧，懺悔室？」

「啊、啊……有、有，當然、有……」

「你當然有去，你是去聽別人的懺悔，而不是去懺悔。」我把劍壓向神父的頸，在他的頸上湧現了一道微細的血痕。「你是壞孩子呢。」

神父見到自己的血，馬上又哭又叫的退後到教會的牆邊，不住向我道歉。若不知情的人聽見，或許我就像是大壞蛋一樣。

「天、天使大人是我錯了！我不該這樣做的！」

「我說過重要的是心吧？」

「您、您會原諒我嗎……？」

「我一直很痛心。大家做錯事只是來懺悔，之後又再犯，又再來懺悔。」我握緊了手上的銀劍，「父親大人是善良的人，只要道歉就會原諒大家——但我不同。」

我逐步走近神父，神父不知是否放棄了尖叫，突然瞪住我兼指著我背後。

「你、你這惡魔！憑什麼可以代替偉大的主來懲罰我……我是無辜的，我只是聽命而已！」

「哎呀，惡魔？」

「還在裝蒜！」神父猛地指向我背後，「看，你的翅膀已斷掉一截不是嗎！連主也要懲罰你，不讓你保持完整！」

「對呢，我看不過眼就把犯上罪的人全都殺掉，父親大人也有點生氣了呢。」

我摸了一摸斷掉的羽翼，在羽翼的背後還藏著燒焦的痕跡。那就是天譴的證明。

只要被神雷擊中，無論任何生物也會死掉，但我還活著，定是偉大的父親大人對我留了情。

「瞧！你不是主的代理，你沒權殺掉我！」

「這是我的意志，不需要權利。」我瞬間移動到神父面前，「嘿嘿，壞孩子要受罰喔。」

一聲悲鳴，神父就在我的劍下一分為二。就這樣，在教會裏最後活著的人就消失了。

我一步出教會，萬里晴空，耀眼的陽光把我身上的血跡照得更亮。

大家都死掉了喔，父親大人，您覺得如何呢？

下一刻，一道猛雷從天直接打中我。

電擊走遍我的全身，害我不停發抖，但我還活著。

嘿嘿，看來父親大人又留情了呢。

我知道了，父親大人。我一定會把全部罪人殺掉，你等一等我——